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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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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日午後, 日影昏黃,老富貴跟李順總算回了山莊。

兩人想要先跟言雙鳳說明此行的詳細,卻給小虎子攔住道:“爺爺, 周大娘說讓您回來後先去後院找她。”

老富貴不解:“找她幹什麽?這老婆子是糊塗了!”

正說著,就見周婆子從裏頭小步跑了出來,聽見這句便道:“你才老糊塗了呢!我說的話自然有道理。”上前來拉住老富貴,又跟李順道:“先帶著虎子回去歇會兒,晚上再說別的。”

李順知道她必有緣故,就先答應了聲,卻又忙道:“大娘,還有一件事, 我們回來的路上, 遇到了兩個人……在後面呢,您找小翠來照應一下。回頭看看姑奶奶怎麽安置。”

才說完,就看到有兩個熟人一前一後地出現在眼前, 周婆子一驚:“這不是孟將軍麽?還有王姑娘,你們怎麽撞到一塊兒去了?王姑娘您沒回萬馬山莊?”

眼前的確實是孟同甫跟王嬌,可是兩個人的情形有點狼狽,孟同甫單翹著腳,一瘸一拐的,身上沾著些雪泥,王大小姐原本顏色嬌嫩的緞子衣裙上也破損了幾處, 把周婆子嚇得不輕,幾乎以為出了什麽事。

王嬌聽她發問, 先哼道:“我爹罵我, 我不回去了, 反正他也不是真心疼我。”

周婆子驚道:“這是什麽話呢?今兒是年三十, 哪裏有姑娘家不在屋裏的?你不回去,難不成要在我們這兒過年?”

王嬌把臉一扭:“那也不是不行的!”

旁邊孟同甫悻悻地說道:“周大娘,您先來扶我一把,給我找個安置的地方,我卻不想在這兒過年,可是看這個光景,也是差不多了!”

周婆子忙過來扶住,看他臉上還帶著傷,忙問:“您又是怎麽了?”

孟同甫滿臉惱色:“別提了,還不是因為這位大小姐?”

原來先前王嬌一氣之下跑出了虎嘯山莊,騎上馬就往回走,起初她沒多想,只是順著來路狂奔而起,過了半晌才想起來,自己給當眾罵的狗血淋頭,真是什麽臉都丟盡了,現在還得乖乖回去?

她這麽神思恍惚的時候,那邊張守備跟朱先生帶著人馬迎面而來,張大人認出是她,卻因要事在身,也不想理會個不相幹的小丫頭。

王嬌更是不願意搭理別人,兩方竟是擦肩而過了。

這王嬌正是氣頭上,馬兒越跑越快,沒想到在樹林拐角的地方,迎面又來一匹馬,同樣跑的也很快。

兩下裏躲閃不及,差點撞在一起,電光火石間,王嬌忙提韁繩,她的馬兒長嘶了聲,勉強扭頸人立而起,這麽一來,王嬌頓時被從馬背上掀翻下來,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往坡道滾了下去。

對面那人正是孟同甫,他心裏因記掛著言雙鳳,年三十本就打算來探一頭的,可才出城就見張守備又帶人往虎嘯山莊去,他只恐這一次山莊在劫難逃,便在後頭緊趕慢趕,誰知竟跟王嬌撞了。

孟同甫見王大小姐被撞破山坡,一時情急,趕忙也從馬背上躍落下來,也不顧自己腿傷未愈,便追著王嬌向下。

兩個人翻翻滾滾,半個時辰左右便滑到了坡底,幸虧此處的坡道並不陡峭,也有若幹的林樹草木遮蔽阻擋,兩個人才並沒有大礙。

只是一個本就有傷,一個又是個沒經事的少女,這麽一道滾跌下來,王姑娘被撞得暈厥過去,孟同甫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,舊傷重發,疼得流汗不止,半天動彈不得。

孟同甫本來還想拉扯著王嬌上去,誰知姑娘暈了,他的情形又很艱窘,只能寄希望於上面有人經過。

如此苦捱了半個時辰,果然聽到馬蹄聲響,孟同甫大喜,揚聲大叫,誰知那些人呼嘯而過,完全沒有察覺此處情形。

原來他們在山坡下,又是下風口,十幾匹馬狂奔而過,如同奔雷,早把孟同甫的聲音蓋下去了。

這一批人,卻是戴涉帶著人,同王莊主,老富貴等去往萬馬山莊的。

孟同甫心驚膽戰,眼見天色不早,若是無人察覺,他們又爬不上去,兩人怕要交代在這裏。

他見王嬌的臉給凍的顏色都變了,只能掙紮著過去,把王姑娘攬入懷中,又給她搓手揉臉,免得真的凍出個好歹來。

這北地的冬日,人在冰天雪地裏不動,就算不凍死,也常常有把手指、耳朵之類生生給凍下來的。

孟同甫一番動作,王嬌總算是幽幽地醒來了,驀地看到面前一個男人把自己緊緊地抱著,王嬌尖叫了聲,以為遇到了歹人,當下連掙紮帶反抗,把孟同甫打的苦不堪言,幸虧王嬌才醒,手腳不太靈便,還不至於太過於吃虧。

兩人廝打的時候,又有馬蹄聲響,這次卻是張守備帶人返回北鎮,孟同甫好不容易制服了王嬌,大聲叫人的時候,張守備一行早就過去了。

孟同甫氣的大罵:“你打吧,這眼見天黑了,誰家大年三十往外頭跑,只怕再沒救兵,咱們兩個在這雪地裏過一夜,就算不給虎豹吃了,明兒早上也凍的硬邦邦的了。”

王嬌驚魂未定,此刻逐漸反應過來:“誰跟你在這兒凍的硬邦邦的,若不是你,好好地姑奶奶能翻下來?我能下來自然能上去!倒是你這瘸子難辦!”

孟同甫也罵道:“若不是你這不長眼的毛丫頭,老子我早去了虎嘯山莊吃香喝辣了!還在這兒跟你喝西北風?”

王嬌本來口不饒人,突然聽他提到虎嘯山莊,便一怔:“你說什麽?你是虎嘯山莊的人?我怎麽沒見過你?”

孟同甫道:“我是不是,跟你有什麽相幹?我還沒見過你呢!”

王嬌怒道:“我好好跟你說話,你擡什麽杠?惹怒了姑奶奶,我自己走了,看是誰死在這!”

孟同甫嗤之以鼻:“憑你?方才若不是老子給你搓手搓腳的,你的鼻子尖都凍下來了,本來老子不管你,也早走了,沒想到救回來個白眼狼!”

王嬌留意的不是他救沒救自己,而是那句“搓手搓腳”,她尖叫了聲:“你說什麽?你碰過我了?”

孟同甫一怔,嗤之以鼻道:“你可行了,少在那兒自作多情想好事兒,老子才看不上你這種青眉綠眼的小丫頭!”

王嬌瞪大了雙眼,比受了侮辱更令她生氣的是,這個醜男人竟然還沒看上自己……她一時忘了自己方才所在意的,站起來大罵:“你算是個什麽東西!敢挑揀我?”

孟同甫嘴一撇,慢悠悠地:“我不是東西,可也真看不上你這種的,嘖嘖,渾身沒有四兩肉,方才抱著的時候,那一把骨頭把老子都硌疼了。”

這句話,簡直是雙重侮辱,被抱過是一重,被抱過而被嫌棄又是一重。

王嬌沒法忍,尖叫著沖過來,拳打腳踢,像是要跟孟將軍同歸於盡。

孟同甫畢竟是個武將,見這小丫頭給自己氣瘋了,趕忙將她制住:“還不停手,我不跟你動真格,你可別惹……”

王嬌氣紅了眼,一低頭,竟咬在了他的手背上,孟同甫大叫:“臭丫頭,你瘋了?”

正在兩人激烈毆鬥之時,坡道上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:“底下是誰?聽著……莫非是孟將軍嗎?”

孟同甫正在猶豫要不要給王嬌一個肘擊,聽到這句喜出望外,趕忙揚聲道:“是我!上面的是虎嘯山莊的?是老富貴?”

這果然是老富貴跟李順返回,老富貴畢竟是個老有經驗的,之前經過此處的時候,就看到地上有些痕跡不對勁,只是當時因為要趕路辦正事,所以並沒有理會。

回來的路上,卻見到有一匹馬在此處徘徊,他便叫人停下,略一聽,果然聽見底下兩人吵鬧。

於是,這才把王嬌跟孟將軍一起拉了上來。

老富貴把經過告訴了周婆子,道:“本來要讓那王姑娘回萬馬山莊的,誰知她不肯,只好先帶來了。得告訴姑奶奶一聲,對了……你怎麽不叫我去見姑奶奶?”

周婆子笑道:“橫豎晚上就見著了,姑奶奶這會兒……大概是先前給鬧的,累的正歇著呢,還是先別去打擾她。”

老富貴卻很了解老婆子,便問:“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?”

周婆子倒也不想瞞他,便上前來嘀咕了兩句。

老富貴一驚,想說話,又忍住了。

周婆子怕他不受用,便道:“這是遲早晚的,要是真的定下來,開了春,看看也好辦事。”

“你知道什麽。”老富貴低下頭,拿出煙袋。

“又怎麽了?”周婆子給他點了火,“總不會是去萬馬山莊辦的不順利吧?”

“那倒不是。”老富貴心事重重地,出著神,抽了一袋煙:“我去看看老爺子吧。”

先前,兩人從萬馬山莊辦妥回來,李順很為戴涉的豪氣幹練折服,盛讚戴涉畢竟是驍行堂的,果然出手不凡,他按捺不住心中喜悅,便道:“這真是做夢都想不到的,偏是在這年底,就發了這一宗大大的橫財。”

他甚是感慨,又大大地松了口氣:“這下子姑奶奶不用為開春後的花銷煩惱了,甚至這三五年的用度都不用愁了。連姨奶奶給的五百兩都用不著了!”

冷不防老富貴道:“是啊,那個是不用愁了,真正愁的地方你還想不到呢。”

李順忙問是什麽,老富貴思忖半晌才道:“你不覺著咱們莊子的‘吉祥’來歷很古怪嗎?”

“這……他是定遠軍裏的斥候,有什麽古怪?張守備都認了的。”

老富貴冷笑了聲:“張守備哪裏是認……你可留心過?先前王莊主在那裏大鬧,吉祥現身,在他進門的時候,那個戴掌櫃,對了還有阿蒼,都往後退了兩步。”他對趙襄敏格外留意,自然更看的真。

李順楞住: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老富貴道:“王莊主不是好的,可有一句說的對,哪家的馬販子會趕在年底出來走動,還是往咱們這落敗的地方來?”

“你覺著,戴掌櫃是為了吉祥來的?”李順一驚。

老富貴道:“不是覺著,一定是了。”

“難道……”李順皺眉問:“按你所說,吉祥莫不也是驍行堂的?”

老富貴笑了:“若只是個商賈,那後來到莊子的張守備,朱先生,竟在他跟前也都不自覺地低著一頭,又怎麽說?”

李順當時在場,也覺著有些什麽違和,只是沒敢細想,此刻給老富貴提醒,他不由屏息:“你……富貴爺爺,這到底……”

老富貴嘆道:“不管到底怎麽樣,如今要脫手也難了,若當初姑奶奶聽我的,一早把吉祥打發了,就沒有現在這些事了,如今尾大不掉,且罷了。”

李順忐忑,想了半天:“我看吉祥不是壞的,今日這件事從頭到尾還都多虧了他。”

老富貴也道:“是啊,若說他是那種咱們都惹不得、連守備見了都要客客氣氣的‘高人’,他很該自重身份,可他偏命不顧地去找那萬馬山莊的五百匹馬,唉,我是真看不透這少年人了。”

若不是因為今兒是年三十,除夕夜,言雙鳳真想睡他個一天一夜。

她從沒這麽不自在過,就算是先前出嫁,洞房花燭,都沒今日這樣叫她難受。

又怕給人瞧見不妥,只能咬牙強撐著。

先去老太爺那邊請了安,言老太爺一直為萬馬山莊的事惴惴不安,他是安分本分的人,越是年紀大了,越是謹小慎微,生恐得罪了人。

幸而多了個張守備來背書,又加上老富貴等的話開解,才勉強放開此事,只又趁機教誨了言雙鳳一番,無非是讓她收斂些,別太過分,以後行事要越發的留神。

言雙鳳全都答應,笑吟吟地安撫老太爺,又喜笑顏開地說些好聽的:“這家裏的事兒都交給我操心就是了,您老人家只管穿新衣,戴暖帽,好好地保養身子過大年,比什麽都強。”

“哼……”言老太爺道:“今兒可不會再來什麽大人物了吧?”

言雙鳳笑道:“該來的都來了,誰若還想來搶餃子吃,看我都打出去,免得驚到了爺爺。”

“這可不行,”言老太爺卻又怕她動真:“要還有人來,來者是客,你要客氣些待人,這是咱們莊子的規矩,對了,孟將軍是留下了?”

“他說腿腳不便,就不回城了。”言雙鳳提了一嘴,又說了會兒年夜菜之類的話,才挪步出來。

走到房門外,腿已有點麻了,撐著腰站了片刻,又是惱怒又是納悶:“是我太久沒有過……還是身子骨變差了?還是、那渾小子太能折騰?”

嘆了兩口氣,又見小翠從廊下過,便叫她過來扶著。

胖丫頭扶著她的胳膊往外走,說道:“姑奶奶是怎麽了?上午還生龍活虎的,怎麽睡了一覺,就路都不能走了呢?”

言雙鳳已經在盡力掩飾,沒想到竟給這蠢丫頭看了出來,說的話雖是有口無心,卻是歪打正著。

她的臉頓時燒紅起來,啐道:“說什麽呢!”

胖丫頭奇怪地看著她,認認真真地說道:“姑奶奶身子這樣重的,壓得我的手都要斷了,該不會是鬧病了吧?先前聽說富貴爺爺跟順大爺帶了許多銀子回來,姑奶奶很該人逢喜事精神爽啊,大年三十的,可別頭疼腦熱的……要真不舒服,那也得趁早請大夫,別硬撐著。”

言雙鳳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:“你也知道是除夕,口彩能不能好點?我好著呢,只是忙累了幾天,懶怠動彈不行麽?你這丫頭是不是偷懶不想扶?”

胖丫頭信以為真,吐吐舌頭感慨道:“姑奶奶的身子就是嬌貴,怪道先前還是大官兒太太呢,像是我們村兒裏的嬸子們,粗手粗腳的,就算是生了娃,也能照樣下地燒水呢。”

言雙鳳目瞪口呆,這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,專門戳她痛腳,什麽生娃什麽官太太,言雙鳳磨了磨牙:“還不給我閉嘴?顯你長了舌頭?”恨不得叫她快滾遠些。

李嬸跟周婆子,帶著如意跟另外兩個丫頭,忙了半天,收拾了豐盛的幾桌年夜飯。

老富貴扶著太爺出來坐了正中位子,言雙鳳在左下手,對面是趙襄敏跟朱先生。

本來言雙鳳是想讓老富貴李順同周婆子李嬸他們一桌子的,可老富貴甚是講究,堅持在旁邊另開了兩桌。

畢竟今日不同先前,多了三位“貴客”。

本來只有趙襄敏跟朱先生,如今卻又多了個孟同甫。

至於王大小姐,先前萬馬山莊的人尋來,好歹領了王嬌回去,孟同甫卻借口留了下來。

而趙襄敏,言雙鳳雖說過“吉祥”留在府內當馬仆,可趙襄敏是定遠軍中的身份,又有朱先生這位在,老太爺也只能講究些,以主賓之位安排。

其實在言老太爺覺著,朱先生必然是比趙襄敏位子高些的,誰知落座的時候,朱先生堅持在趙襄敏的下手,這讓老太爺有些疑惑。

孟同甫自覺是地頭蛇,同言雙鳳又親近些,就不由分說在她的下手坐了。

言雙鳳側坐著,打點精神,尋思著該說什麽哄老人家開心。

畢竟山莊的人不多,而過年一定要講究的是熱鬧,務必不能冷場的。

幸而還有個小虎子,跟小平安撮合著,在廳門口上放炮仗,時不時地哄鬧作響,兩只狗子大著膽子躲在廳內門邊觀望。

言雙鳳笑對李嬸道:“嬸子,叫虎子進來吃飯,吃了再放大的,富貴爺爺買了好些新花樣的呢。”

李順威脅了一句,兩個人也忙跑進來,在旁邊桌上坐了。

言老太爺看著朱先生,笑道:“委屈了先生,山莊內的家常便飯,沒什麽名貴之物,您可別嫌棄。”

朱先生道:“承蒙招待已經感激不盡了。”

言雙鳳道:“雖沒有格外名貴的,但也有些別的地方吃不到的,先生嘗嘗這榛蘑,又滑又嫩,還大補呢,還有這松茸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就見一雙筷子遞了過來,竟是夾了塊榛蘑送到她跟前。

言雙鳳擡頭,卻見趙襄敏臉色淡淡地,卻一語不發。

他的動作毫不遮掩,明晃晃地,連旁邊的老富貴等也看見了,別人不敢也沒來得及說話,言老太爺先吃了一驚:“這……”

孟同甫更是變了臉色:“這是幹嗎呢?”突然腿上被不輕不重地踹了一下,孟同甫扭頭看言雙鳳,喃喃無聲。

朱先生搶在老太爺發話之前笑道:“多謝二姑奶奶盛情。”

又轉向老太爺:“我來的唐突,連年禮都不曾備,老太爺若還要客套,就叫朱某人惶恐了。不如我先敬老太爺一杯,就祝您松鶴延年,如意無憂。先幹為敬。”

他這麽一圓場,才總算過去。

言雙鳳踢了孟同甫,趕忙捧場道:“先生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,說的話都叫人心裏受用。大家都放開了吃,不要見外最好。”

說著,便順勢給朱先生夾了一塊榛蘑,又給趙襄敏也夾了一筷子松茸送了過去,同時遞了個眼色叫他收斂。

誰知孟同甫酸溜溜地:“我也要。”

言雙鳳白他一眼:“他們在那邊兒,夾菜不方便,你又哪裏不方便?”

孟同甫委屈地:“我的手都斷了,還不算?”

言雙鳳嗤地笑了:“我倒是忘了這件,好,你也吃。”果然也給他送了一筷子。

孟同甫得意洋洋地:“這才像話麽,可別只見新人笑,不問舊人……”又覺著這話不吉利,便忙打住了。

言雙鳳道:“好酒好菜地堵不住你的嘴。”

孟同甫道:“那你給我也倒一杯酒……”

趙襄敏臉色一沈,看孟同甫明晃晃地撒賴,人不動,腳下輕輕一踢。

只聽很細微地一聲響,孟同甫身子一晃,整個人向後跌過去。

老富貴李順那邊趕忙過來扶住,言雙鳳不知趙襄敏底下搗鬼,便笑道:“你還吃酒,沒吃呢就要耍酒瘋了不成?”

孟同甫瞪她:“不是你踢我的?”

言雙鳳才驚愕道:“胡說什麽?”

孟同甫本以為是她,現在才回味過來,若有所思地瞪向趙襄敏,半是狐疑。

趙襄敏卻不動聲色,唇角微挑,低頭慢慢喝了半杯。

李順早給孟同甫換了一把椅子坐了,多虧朱先生那邊纏著老太爺說話,才沒又另生波瀾。

老太爺見眼前都是人,又吃了一杯酒,漸漸高興,竟對朱先生道:“我這孫女兒其實是好的,就是太過心直口快了,有什麽失禮的地方,您別見怪。還有孟將軍,您今日能來,也是山莊的榮幸。”

孟同甫笑道:“您若歡迎,我日日都來。”

朱先生只覺著身邊一股寒氣襲來,暗自冒冷汗,忙笑道:“哪裏,鳳二姑奶奶自是真性情,且又是個精明能幹的,我心中甚是欽佩。”

言老太爺見他誇讚言雙鳳,便也由衷地笑了:“鳳兒,你也喝兩杯吧,自打你回來就一直為莊子操勞,爺爺也知道……實在累著你了,今兒很該讓你消散消散。”

言雙鳳本有點心不在焉,聽了這句誇獎,突然間眼睛就有些濕潤,她趕忙擠出笑容:“爺爺,都是我該做的,就是我有時候做的不對的地方,您老人家少生氣就罷了。”

當即言雙鳳起身,也敬了老太爺一杯,此刻已經有些頭暈。

偏虎子掛念著放煙花玩,已搶著吃的飽了,又鬧著出去,言雙鳳便假借著由頭:“我給你找個又大又好的。”

她扶著桌子站起來,不料身子一晃。

如意跟李嬸忙要來扶,言雙鳳笑道:“你們只管坐著吃,別來瞎忙,今晚上大家一塊兒樂便好。”

那邊孟同甫回頭看她,也欲起身,偏朱先生這時問道:“孟將軍如今是在守備司供職?”一時竟纏住了他。

言雙鳳本也是好熱鬧的,先前特意吩咐,讓老富貴置買了好些過年放的炮竹,大煙花,種類極多,都在廊下的大竹簍子裏。

虎子翻動著,言雙鳳指著其中一個又圓又粗的大煙花,叮囑他叫小平安一起放,自己就站在廊下看。

風一吹,酒力發作,身上越發無力,言雙鳳剛想墻上靠一靠,身邊一只手臂探過來,是趙襄敏,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:“不冷麽?”

言雙鳳先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,但實在不願意動,便道:“喝了酒,心裏熱得很。”

趙襄敏道:“看你臉色不大好,是不是先前傷著了,疼麽?”

言雙鳳雙頰越發地熱,咕噥:“你還說,都是你。我說不行吧,你非得……沒見過那麽急的。”

“下回不這樣了,”趙襄敏握著她的肩頭,竟格外溫柔的:“要真的疼的厲害,就別撐著,抱你回去好不好?”

言雙鳳心裏越暖,卻似是而非地推了他一下:“又要給我惹事,還怕不夠打眼?剛才為什麽當著爺爺的面給我夾菜?”

趙襄敏哼道:“誰讓你理別人了。”

言雙鳳以為他說的是朱先生:“他是客人,我自然要客套些。”

“什麽客人,不過是個多事人罷了。”

言雙鳳聽了這句,眼神忽地清醒了幾分:“他是守備大人都忌憚的人物,你怎麽不把他當回事?”

趙襄敏一頓,正要回答,只聽小虎子那邊尖叫了聲,撒腿就跑。

引信給點燃了,嘶嘶作響,那偌大的一個煙花炮竹中間開始呲出火花,火花越來越大,越來越高,火樹銀花綻放,照的院中通明。

言雙鳳看的怔然,情不自禁往他懷中靠近了些。

趙襄敏索性雙手合抱,免得風吹了她,他看一眼燦然的煙花火,又看看懷中人,終於忍不住,低頭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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